2013年10月19日 星期六

三導《哥本哈根》



三導《哥本哈根》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《哥本哈根》於20102011年的首兩次演出,承蒙香港話劇團的支持與合作,安排在該團的黑盒劇場中上演。劇本場景十分簡約,因為情節基本是三個鬼魂為了尋找生前一些事情的真相而重聚,一個「空」的房間和三張椅子已然足夠。觸發作者 Michael Frayn寫此劇的念頭,是當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,英國情報人員竊聽被軟禁的德國核子科學家的錄音,Frayn認為觀眾擔當了竊聽者的角色。因此,我們當年的製作採取了圓形劇場的安排,讓觀眾以近距離觀看和聆聽角色的辯駁。李衛民的舞台設計加了兩個元素:一個6米半直徑0.5米高,呈圓拱形頂部的圓形轉台,喻意一粒原子,加上140人觀眾席的外圍包著黑布,觀眾像走進了原子世界,在看三粒電子因應不同的戲劇行動時聚時散,運行、碰撞,有著測不準的軌跡。

《哥》劇這次重演在西灣河文娛中心劇院,選擇了中型畫框舞台的格局,與其說是為了尋找新的藝術挑戰,不如說《哥》劇的內涵既宜微觀,即走進科學家的心路歷程,亦同時適合遠望,即具歷史人文的恢宏。為了希望兩者兼得,我們把上次的圓拱型台放在畫框舞台上,旁邊設了30個座位,於是,方中有圓,圓外有方,是為這次演出的規矩。

從兩次演出的經驗來說,令人欣慰的是:喜歡較有深度戲劇的觀眾在香港的確存在。這句話的背後並無價值判斷;本人既看韓劇也會選演《哥本哈根》。本港劇場只要有不同類型的作品演出,那才真正達到多元化的目的,而讓不同口味的觀眾有所選擇。當然,我非常欣賞 Michael Frayn 的《哥》劇,認為是不可多得的現代經典。

《哥本哈根》的劇情雖然以歷史、科技為基礎,但說的卻是有關人的故事。主角 Neils Bohr(波爾)說:「我地搞科研唔係為咗自己,而你係為咗可以向人解釋…」劇中另一主角 Werner Heisenberg (海森堡)在希魔要他為納粹德國發展核武的時候回到哥本哈根,探訪他老師 Bohr並問道:「作為一個物理學家,如果去研究原子能嘅實際用途,佢有冇道德上嘅責任?」在第二幕,Bohr談及人類如何成為宇宙中心,他說:

       「喺歷史上,我地發現自身不斷被排除,自我放逐去到萬物嘅
         邊緣。首先,我地叫自己變成上帝神秘嘅旨意之中嘅附庸,
         卑微眾生匍匐喺偉大嘅創造殿堂之前。而當我地剛剛從文藝
         復興個度揾番自我,當我地剛剛俾古希臘哲學家Protagoras
         稱人為一切事物嘅尺度,我地又一次被自己理性嘅結果推埋
         一邊!我地睇住物理學家建築嘅巍峨大教堂,瞠目結舌,跟
         住又被矮化呢個就係傳統力學,佢先我們之先,開永恆之
         始,後我地之後,至永恆之終結,唔理我地是否仍然存在。
         直到進入二十世紀初葉,我地突然被迫又一次企反起身。宇
         宙只係一系列近似嘅存在。僅僅由我地同佢相對關係嘅限度
         嚟決定,僅僅由人類嘅理解來決定。」

在這裡, Bohr談及的是粒子的不確定性,這是 Heisenberg的的偉大發明,也包含了他本人量子力學的互補性理論。在總結的時候,Bohr說:「宇宙只係一系列近似嘅存在,僅僅由人同佢有限相對關係嚟決定,僅僅由人嘅理解嚟決定。」的確,粒子世界與難測的人性何其相似!

       在《哥》劇首演的場刋中,我曾介紹說:「(《哥本哈根》)好像一部推理小說或一齣Whodunit的偵探電影一樣引人入勝。」這是最起碼的層次,但它還帶給我們思想的領域,包括歷史、科學、哲學,甚至宗教,既開拓我們的視野,也深入探討做人的道理。當一個戲劇作品能夠使到觀眾做「人」增值的時候,這作品的人文價值肯定非凡,而如果透過劇場的載體來感染我們,那麼,這作品則提供了高檔次的娛樂。否則,去讀一篇枯燥無味的學術報告,或者去看一部不經大腦的消閑電影,也就無須劇場的存在了!
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註:《哥》劇演期為2013年10月25至27日西灣河劇場